凹鼻妹 ！

文 : 李惕

台北唸國小，班上同學每一個同學都乾乾淨淨、漂漂亮亮，只有小芳例外。全身髒兮兮，頭髮糾結成一團，頭蝨清楚可見，老師規定她上下課都要戴帽子，避免頭蝨傳染給其他同學。她身上有一股臭味，制服長年不清洗，像是水彩染色盤。全班同學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和她交朋友和她玩在一起。她每天上學遲到，被老師罰跪在地上（跪著上課）。一個人跪在角落桌子，大家都怕被她傳染頭蝨，少跟她接近。我看她每天跪在地上，覺得很可憐。

我小小的心靈為她打抱不平，我們繳一樣的學費，我們坐著上課，她卻跪著讀書。

於是我把心中的想法，寫在週記請老師不要處罰她跪著上課，老師竟然採納我的意見，讓她坐著上課。

她把頭髮剃光，班導師自掏腰包買藥膏給她塗抹，治療好長一段時間才見好轉。

小芳是公認的醜女生，劍字臉，一字眉，眼睛瞇成一條線（眼屎清晰可見）；鼻子好像被削掉，只看到兩個鼻孔（像猴子），我們都叫她凹鼻妹。奇怪的是，她發育比一般女生還要早，小學五年級胸部就很豐滿。我們這些臭男生，取笑她胸大無腦，拿她胸部作文章開玩笑。小學五年級，凹鼻妹休學。

休學的原因眾說紛紜，可靠的消息是---她懷孕了！

當我還是什麼都不懂事的小男孩，心裡疑惑著懷孕不是大人才會發生的事情？！一個十一二歲小女孩懷孕簡直不可思議。八卦妹是她的鄰居，清楚小芳家發生什麼事情。八卦妹告訴我們，小芳同母異父，他們家有八個小孩，荒謬的事小孩父親都不一樣。

小芳父母靠苦力維生，小芳媽媽和繼父喜歡喝酒，喝了酒就會打人，可憐小芳長期被家暴。至於小芳懷孕的事情，八卦妹神秘兮兮的說：孩子的父親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

凹鼻妹休學後，我們很快就淡忘這個女生。一直到我專科，在菜市場巧遇小芳擺攤賣菜，我看到了鼻子一眼就認出她。她還記得我，我挑了幾樣菜，她熱情送我蔥薑蒜。我和她閒聊兩句，忍不住問她小孩的事情，她哈哈哈大笑，未婚生子全都是胡說八道。確實是大哥的小孩，大嫂跑了，她只好幫他大哥帶小孩。原來如此！

休學是因為媽媽生重病差點死掉，他不得不休學照顧媽媽，而且家裡經濟能力不允許供她讀書，只好輟學照顧媽媽。一年後復學，我們已經國小畢業。

我生平只參加過一次國小同學會，同學相聚都已經是二三十歲成人，每個人的際遇不同，有人成功有人失敗，還有像我如此這般！當天令人意外的是，八卦妹邀請小芳參加同學會。小芳出現驚艷全場，全身珠光寶氣，俗擱有力。她臉上凹鼻做了人工鼻子，醫美整形醜女大翻身。

和老公經營果菜批發，經營有聲有色。醜小鴨變天鵝，麻雀變鳳凰！我們這些男生都招架不住她的魅力。當年滿頭髮頭蝨凹鼻妹，現在美若天仙！她坦承，這一切都是金錢換來的，從小被人看不起，暗自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雖然學歷不高，一個賣菜的攤販憑著打拼建立自己的事業王朝。

不得不佩服，凹鼻妹真的是女強人！

凹鼻妹知道我從事禮品行業，正好有一筆預算添購禮品送給客戶，她把case交給我，給我做業績。我們有了第一次合作愉快的經驗，我承包下他公司所有的禮品業務，感謝她讓我賺了不少獎金。

有一次她打電話給我，她想去看國小的班導師，邀我一起同行。老師開刀住院，看到我們很高興，小芳打一條金鍊子送給老師，老師堅持不肯收。小芳很感激老師當初自掏腰包買藥膏治好了她的頭蝨，老師還幫她繳清學雜費，這一份恩情她沒齒難忘。

老師說很抱歉當初叫她跪著上課，老師還記得我在週記上面反應讓小芳同學坐著上課的事情。老師說她深刻的反省，罰跪確實處罰過當。

小芳聽完老師這一番話淚流滿面，小時候家庭貧苦，早上做完一大堆家事才能出門上課，所以每天才會遲到，請老師原諒她，真的不是故意上課遲到！

我們常到ktv唱歌，喝醉喜歡唱《可憐戀花再會吧》《苦海女神龍》這是她的主題曲。她比我大一歲，我認她做乾姐姐。大家都稱呼她劉姐或是劉太太。

十年前他們全家移民加拿大，我們一直保持聯絡。她曾經在事業上幫我不少忙，算是我的貴人，我很感激她！

我的同學凹鼻妹！

我的乾姐姐劉太太小芳！

轉載自《以文交友》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