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蘿蔔糕

文 : 李先蓉

這次過年自己做了蘿蔔糕，但是買的鋁盒偏低，所以切出來蘿蔔糕便成了長條型～

煎蘿蔔糕我可是專業的，港式蘿蔔糕偏軟，要能煎出完整的蘿蔔糕，要心靈手巧呢～

小時候父母因垂老、受夠戰爭的爺爺的心願希望移民美國，把我們五個小孩托付給奶奶便去美國了，當時通訊不發達，通訊費非常昂貴，人去了美國就相當斷了音訊，平日沒有重要事情根本不會聯絡，所以平時我們的“生活費”也都盡量自己想辦法，因此，國中畢業後因為個人“條件”考量，畢業隔天我就跟最要好的同學“小文”一起翻報紙找工作為接下來唸高中的學費做準備，那時候還沒有學貸這種東西，當時學生工讀的工作機會大概分成三種：

一是辦公室妹妹，做的是辦公室清潔、接聽電話跟行政助理的工作，但是這種通常只錄用白天可正常工作的高中職夜校生，這樣才有機會一做三四年，因為訓練新手很繁瑣耗時，所以能做長久很重要。三類工作中，這一類薪資最低，但是最大好處就是上班時間每天都會有幾個小時沒事做的空檔可以唸書做作業，此外，有了辦公室打工經驗，畢業後很容易找到辦公室工作，每當畢業季新人就業時，我們這一群有工作經驗的往往是最優先錄取的，接下來才輪到商業相關日校生，最後才輪到其他科系畢業的學生。（薪資：以我國中畢業那年的行情來說，一個月大約五千左右）

第二種是電子工廠作業員，當時台灣經濟剛剛起飛，電子工廠到處林立，作業員需求量非常大，所以幾乎是有應徵有錄取～這種工作適合高中日校學生下課後上晚班到晚上11、12點，此外，週六日還要加班，這樣工作佔據所有自己的私生活時間所得的收入非常微薄，每個月預撥學費存起來後，餘下可作的生活費所剩無幾了～（薪資：如果只做平日一個月大約可領到七八千，週六日卯起來做的，一個月大約一萬一、二左右）

第三種則是餐飲小妹，餐廳總是需要一些廉價勞工做些最基礎的勞力活，這種工作最喜歡用高中夜校生，幾乎也是有應徵有錄取～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只要每個月初與領班排好班表，所以無論是日校生還是夜校生他們都歡迎，假日也因學生工數量夠多所以也照排輪休，不需要每週都需要上班，此外，早班每日工作時間從早上十點半到下午三點，還附午餐。（薪資：路邊小吃店跟大餐廳薪水有很大的差異，小吃店大約五六千，餐廳可以拿到一萬左右）

我跟小文翻開報紙討論了一下，覺得……還沒上高中前辦公室小妹應該不可能會錄用我們，那只剩下電子工廠跟餐廳，從小受夠家裡拘謹氣氛、生性愛自由的我，光想到電子工廠裡一上班就坐著不動，連上廁所都必須舉手經過班長同意後才能行動的工作模式……光想我就頭皮發麻……咦…我不要～

剩下的只有餐廳選項了……剛好小文說：欸，我們找港式茶樓的工作好了～

我：為什麼？

小文：因為我喜歡吃蝦餃啊，蝦餃好好吃喔，裡面有整顆蝦子耶～（當時整個蝦子的料理仍屬高級品），妳想想，我們去打工，應該可以常常吃到免費的吧…

我：好吧～聽起來不錯～走吧～

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中華路一段的百貨公司樓上的港式茶樓正在招人，我們便前去了，果然是有應徵有錄取，第二天就上班～

我們的工作倒是不用洗碗，洗碗都是找中年人，像我們這種青春小妞當然是面對客戶的～不是我有歧視，而是經營策略～因為中年人比較不討喜，情緒也較多，客人也有情緒啊，所以如果是中年人服務客人，剛好碰上客人跟工作同仁情緒不好，這時候很有可能擦槍走火；相反的，服務者是年輕小女生的話，小女生沒有很多心思與生活壓力，工作情緒較好，碰到刁難客戶也容易被嚇傻不敢吭聲，然後再由正式服務生出面安撫道歉，客人比較容易不計較～

我們的工作就是推著點心餐車沿桌問客人要什麼，這種餐車有蒸籠的、湯水車、甜點車跟蘿蔔糕煎車。一上班時，領班先問我們兩個在家有沒有幫忙過煮飯？我說有……領班就很高興的說～好，你負責煎蘿蔔糕車～別笑～我的煎蘿蔔糕功夫可是經過香港師傅親自傳授的呦～

我跟小文在茶樓工作了三四個月後，在我們決定唸高職夜校，開學後我們兩個就離職了，雖然茶樓薪資高，工作時間短，但我們的理想還是做為一名辦公室上班族，趁著高一還能找辦公室妹妹時趕緊轉職，所以在我們兩個陸續找到工作後就離職了～

至於小文有沒有如願吃到整顆蝦的蝦餃？人家餐廳也是有秩序的，怎麼可能隨便員工開懷吃～不過，還是有技巧的，例如……巴結一下廚房點心師傅，點心師傅就會在快接近廚房休息的時間“疏忽”估錯製作點心數量，導致營業結束後剩下了過多的點心，這些點心就會讓員工分了吃……

至於服務生想要吃什麼好菜時，師傅也能“不小心”走錯菜，那麼這個菜就會在第二天員工午餐上見到～

我跟小文離開餐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餐廳員工常常有素質不高的員工，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不少女生找老公的原因也有“職業”考量，很多女生是為了想吃麵包嫁給麵包師傅、想吃好料嫁給廚師的思維，港式茶樓的大廚在當時廚師界也算是“高級”選項，因此他們能有機會接觸到不少自動貼上來的女孩……我常常在下午兩點多看到有其他夜校女生來找廚師，他們就在廚房打情罵俏起來，廚師甚至有輕浮的舉動，而我們走來走去他們也不避諱，甚至有位二廚眼睛一直在我跟小文身上游移，讓我們非常不舒服，為免夜長夢多，在攢足了開學學費我們還是趕緊離職了～

現在講得好像我跟小文很聰明，其實當時有貴人保護，服務生裡面有一對三十歲左右的姐妹花，平常臉很嚴肅，我跟小文都很怕她們兩位，有一次上班前我跟小文在廁所換制服時，她們姐妹花也進廁所補妝，聊起我跟小文，沒想到她們兩個很喜歡我跟小文，聽完她們的聊天後對她們的感覺也不一樣了……覺得她們也沒那麼可怕了，後來我更發現了，如果我們在廚房時間比較久了，她們其中一位會進廚房看一下，如果廚房師傅找我們麻煩，或是藉故讓我們逗留在廚房，她們就會適時解圍，也是在我跟小文想要找辦公室工作時，剛好她們姐妹也藉機聊天開導我們，要我們以前途為重，不要在餐飲業工作太久～

人生在世，常常會有貴人在我們身邊相伴，年輕時不識貴人，多年後才了解，但人物已非，再也找不到她們了，無法當面對這些貴人道謝竟也成為心中小小的缺憾，這也造就我日後……歡樂要及時、感恩或道歉也要及時，因為你不知道日後是否還有機會讓你表達感情！